天工海魂 第一部 大船-2 工匠之城
作者：潘海天
2 工匠之城
地点：黄金港
黄金港不过是一个在十年的时间里迅速建立起来的自由补给港。可它名声在外，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同一时间葡萄牙人在非洲其他地方建立的补给港。
不论是那些见多识广的流浪水手，跑遍所有大洋的船长，无论是埃及的亚历山大，还是黑海的伊斯坦堡，无论是印度的甘巴里，还是阿拉伯的天方，只要到了这儿，他们都要把最不吝惜的赞美词献给它。
它是他们所见过的最恢弘最博大的海港。
这个圆形的海港城市，周遭有30余里，高大的白色城墙全都是由整块的花岗岩堆砌而成，配备有高大的箭塔和堆碟。
圆形的城墙一共有三圈，每一圈里面是一条环形的内河。三条内河环绕着的是硕大无匹的中心广场。而在港口的入口处，他们铸造了一个庞大的太阳神阿波罗雕像（基督徒们要连连摇头）：他脚踩着港口避风堤的两端，做出一副奔跑的姿势，他的头盔是黄金做的，在太阳照耀下，就仿佛一轮金光灿灿的年轮，他一手高举火炬，一手指向大海，而进港的帆船就从他的两腿之间驶入海港。
到了夜里，阿波罗手举的火炬里，就会点燃起一盏鲸油巨灯，四面擦得逞亮的大青铜镜绕着它旋转，它是指引海上漂泊者的灯塔。米开朗基罗再没有比自己这项作品更宏大更精美的雕像了。
不论何时何刻，港口里都树满了数百根森林一样的桅杆。从港口到城市广场，一路都是由巨大的白红青三色铺路石镶嵌而成，两列大理石的背负着青铜大盆的大力士雕刻从码头一直排列到广场中心的石头教堂和另一侧的长老议事厅里。那些青铜大盆里，不是装满耀眼的鲜花，就是在喷吐长流不息的喷泉。
穿行在欧非航线的海员之间争相传诵这是个有魔力的海港，它会带来好运和顺风。欧洲的船长们会放下自己的骄傲，渴望在这里上岸为自己的船重新改造或者修补一番，那怕只是把船尾的名字重新描画一遍，再开出黄金港的时候，他们也会觉得自己的船轻快了许多。
这种迷信并不是毫无理由的。这个非洲南端的小小海湾里，汇集了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工匠和手工艺人。
此刻，在这个非洲南端由这个传奇般建立起来的黄金港内正是清晨时分。晨雾缭绕在指向天空的巨木丛林里，而喷泉在鲜花丛中闪闪发光，卵石铺成的小路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
15岁的祖鲁人马萨伊今天还是第一次上哨，这当儿，他的右手扛着把簇新的燧石长枪，左手挽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盾牌，腰带上插着一柄长长的刺矛，警觉地盯着第三内环的百合码头区域。
一大早，就有一个古怪的身影在那儿徘徊着。那是个瘦高个儿，下巴颌儿上留着稀疏的胡子，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贵族长袍，皮肤在雾气里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古铜色。马萨伊觉得虽然那家伙看上去很干净很整洁，但他的神情里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存在着，就好象他们部落里的吃人巫师身上一样令人害怕的气息。要不是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马萨伊甚至会觉得自己应该转身逃命。
马萨伊被自己的职责和转身逃跑的愿望折磨着，他痛苦地注视着那个怪人挥舞着长长的胳膊手脚，在码头的石子路上大步向前，跳跳蹦蹦地飞跑。他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走得慢，一会儿直着走，一会儿横着跳，马萨伊虽然有点糊涂，却也模糊地看出了那怪人在追踪一只飞翔在天空中的黑鸟。那只鸟盘旋上下，飞高飞低，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笨拙。仿佛被一阵风吹翻，它突然收起翅膀，箭一样地掉落下来，停落在一处花坛之后。怪人快乐地不出声地笑着，“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他说到，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捉住了它。
马萨伊小时候看过的特务故事书里，那些“信使”，“密函”，情报等字眼飞入脑中。他虽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还是明白到了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于是勇敢地，大无畏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手里的枪对准他的后背，大喊一声：“卫队！接受检查！”
那个怪人的手一抖，黑鸟闪电一样窜向天空。那个瘦高个咕哝了一句什么，马萨伊猜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转过身来，盯了马萨伊一眼，喘了一口粗气。
马萨伊知道形势不妙了，他只听过狮子在发怒的时候这样喘过气。没等他想好怎么办，怪人已经发作了，像头真正的猛兽那样大声咆哮，根本就不在意转过身来后那支顶着他肚子的长枪。他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两只眼睛在晨光里闪着光，仿佛要冲过来咬这个可怜的小黑人一口似的。
马萨伊吓得够呛，他立刻甩掉了手里的枪，带着盾牌往后就跑，却被腰带上的长枪拌了一交。他滚落在卵石道路上，转过头看见那个可怕的瘦子还在紧追不舍，蓬帽滑落在肩膀上，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就像马萨伊奶奶故事里说的恶魔鳄鱼人一样――我的天，马萨伊惊恐地想，那个人要扑上来把我吃掉了。
一双孔武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把那个人拦住了。马萨伊喘了一口气，认出救他的人是码头卫队长多哥。卫队多半由祖鲁族的**组成，他们每个人都身材高大，可是他们都高不过多哥。
多哥是他们族里最伟大的**，最强壮的人。有他在这儿，马萨伊舒了一口气，他可就安全了，黄金港也就安全了。
出乎马萨伊的意料，那个强壮如老虎一样的多哥没有把这个怪人抓起来，而是顶头哈腰地向他陪不是。他听到他隐约在说：“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一个小孩而已……”
那个穿着长袍的人这时候才停止了咆哮，他狠狠地瞪了马萨伊一眼，那双眼睛里的寒气让马萨伊打了个战。他裹紧身上的袍子，匆匆走过结着夜露的码头，消失在晨雾里。
多哥回过头来责怪地看了马萨伊一眼，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多哥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那顶该死的盾牌扔掉。在这儿巡逻，带着火枪就行了。”
“我还没学会怎么用那把枪呢。”马萨伊不好意思地说。
“你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还病着呢。”马萨伊说，“嘿，多哥，这家伙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多哥苦笑了一下，“无余呗。”
地点：黄金港
黄金港不过是一个在十年的时间里迅速建立起来的自由补给港。可它名声在外，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同一时间葡萄牙人在非洲其他地方建立的补给港。
不论是那些见多识广的流浪水手，跑遍所有大洋的船长，无论是埃及的亚历山大，还是黑海的伊斯坦堡，无论是印度的甘巴里，还是阿拉伯的天方，只要到了这儿，他们都要把最不吝惜的赞美词献给它。
它是他们所见过的最恢弘最博大的海港。
这个圆形的海港城市，周遭有30余里，高大的白色城墙全都是由整块的花岗岩堆砌而成，配备有高大的箭塔和堆碟。
圆形的城墙一共有三圈，每一圈里面是一条环形的内河。三条内河环绕着的是硕大无匹的中心广场。而在港口的入口处，他们铸造了一个庞大的太阳神阿波罗雕像（基督徒们要连连摇头）：他脚踩着港口避风堤的两端，做出一副奔跑的姿势，他的头盔是黄金做的，在太阳照耀下，就仿佛一轮金光灿灿的年轮，他一手高举火炬，一手指向大海，而进港的帆船就从他的两腿之间驶入海港。
到了夜里，阿波罗手举的火炬里，就会点燃起一盏鲸油巨灯，四面擦得逞亮的大青铜镜绕着它旋转，它是指引海上漂泊者的灯塔。米开朗基罗再没有比自己这项作品更宏大更精美的雕像了。
不论何时何刻，港口里都树满了数百根森林一样的桅杆。从港口到城市广场，一路都是由巨大的白红青三色铺路石镶嵌而成，两列大理石的背负着青铜大盆的大力士雕刻从码头一直排列到广场中心的石头教堂和另一侧的长老议事厅里。那些青铜大盆里，不是装满耀眼的鲜花，就是在喷吐长流不息的喷泉。
穿行在欧非航线的海员之间争相传诵这是个有魔力的海港，它会带来好运和顺风。欧洲的船长们会放下自己的骄傲，渴望在这里上岸为自己的船重新改造或者修补一番，那怕只是把船尾的名字重新描画一遍，再开出黄金港的时候，他们也会觉得自己的船轻快了许多。
这种迷信并不是毫无理由的。这个非洲南端的小小海湾里，汇集了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工匠和手工艺人。
此刻，在这个非洲南端由这个传奇般建立起来的黄金港内正是清晨时分。晨雾缭绕在指向天空的巨木丛林里，而喷泉在鲜花丛中闪闪发光，卵石铺成的小路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
15岁的祖鲁人马萨伊今天还是第一次上哨，这当儿，他的右手扛着把簇新的燧石长枪，左手挽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盾牌，腰带上插着一柄长长的刺矛，警觉地盯着第三内环的百合码头区域。
一大早，就有一个古怪的身影在那儿徘徊着。那是个瘦高个儿，下巴颌儿上留着稀疏的胡子，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贵族长袍，皮肤在雾气里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古铜色。马萨伊觉得虽然那家伙看上去很干净很整洁，但他的神情里有一种令人害怕的东西存在着，就好象他们部落里的吃人巫师身上一样令人害怕的气息。要不是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马萨伊甚至会觉得自己应该转身逃命。
马萨伊被自己的职责和转身逃跑的愿望折磨着，他痛苦地注视着那个怪人挥舞着长长的胳膊手脚，在码头的石子路上大步向前，跳跳蹦蹦地飞跑。他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走得慢，一会儿直着走，一会儿横着跳，马萨伊虽然有点糊涂，却也模糊地看出了那怪人在追踪一只飞翔在天空中的黑鸟。那只鸟盘旋上下，飞高飞低，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很笨拙。仿佛被一阵风吹翻，它突然收起翅膀，箭一样地掉落下来，停落在一处花坛之后。怪人快乐地不出声地笑着，“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他说到，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捉住了它。
马萨伊小时候看过的特务故事书里，那些“信使”，“密函”，情报等字眼飞入脑中。他虽然觉得自己孤立无援，还是明白到了该采取行动的时候了，于是勇敢地，大无畏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手里的枪对准他的后背，大喊一声：“卫队！接受检查！”
那个怪人的手一抖，黑鸟闪电一样窜向天空。那个瘦高个咕哝了一句什么，马萨伊猜想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转过身来，盯了马萨伊一眼，喘了一口粗气。
马萨伊知道形势不妙了，他只听过狮子在发怒的时候这样喘过气。没等他想好怎么办，怪人已经发作了，像头真正的猛兽那样大声咆哮，根本就不在意转过身来后那支顶着他肚子的长枪。他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两只眼睛在晨光里闪着光，仿佛要冲过来咬这个可怜的小黑人一口似的。
马萨伊吓得够呛，他立刻甩掉了手里的枪，带着盾牌往后就跑，却被腰带上的长枪拌了一交。他滚落在卵石道路上，转过头看见那个可怕的瘦子还在紧追不舍，蓬帽滑落在肩膀上，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就像马萨伊奶奶故事里说的恶魔鳄鱼人一样――我的天，马萨伊惊恐地想，那个人要扑上来把我吃掉了。
一双孔武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把那个人拦住了。马萨伊喘了一口气，认出救他的人是码头卫队长多哥。卫队多半由祖鲁族的**组成，他们每个人都身材高大，可是他们都高不过多哥。
多哥是他们族里最伟大的**，最强壮的人。有他在这儿，马萨伊舒了一口气，他可就安全了，黄金港也就安全了。
出乎马萨伊的意料，那个强壮如老虎一样的多哥没有把这个怪人抓起来，而是顶头哈腰地向他陪不是。他听到他隐约在说：“新来的。不知道规矩。一个小孩而已……”
那个穿着长袍的人这时候才停止了咆哮，他狠狠地瞪了马萨伊一眼，那双眼睛里的寒气让马萨伊打了个战。他裹紧身上的袍子，匆匆走过结着夜露的码头，消失在晨雾里。
多哥回过头来责怪地看了马萨伊一眼，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多哥说：“你不知道他是谁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把那顶该死的盾牌扔掉。在这儿巡逻，带着火枪就行了。”
“我还没学会怎么用那把枪呢。”马萨伊不好意思地说。
“你父亲呢？他怎么样了？”
“还病着呢。”马萨伊说，“嘿，多哥，这家伙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多哥苦笑了一下，“无余呗。”
